張強確實聽不懂黎悅的話, 不過張強是聰明人，會看臉色，他聽黎悅叫了他一聲叔, 又說了一碗水端平的話，其中並沒有人任何的嘲諷, 所以他很好奇黎悅問這個問題的意思。

黎悅道：“張叔就別怪我越規，既然張叔一碗水端平, 那麽我還有一問：張白兔從小到大，做過的新衣服有多少？我往少了算，三件棉襖總有吧？六七歲左右的時候一件，十來歲左右的時候一件，十五六歲左右的時候一件, 三件棉襖，布加上棉花，算大概4塊錢左右一件。三件12塊, 至於其他衣服的話，毛衣、棉毛衫棉毛褲，七七八八的加起來, 從小到大現在, 15件總有吧？算作兩塊錢一件, 也要30塊了，所以張白兔從小到大，用來做新衣服的錢，也有40來塊了。”黎悅看向姚小花，“我算的對嗎？”

姚小花不明白她的意思：“確實有的, 我剛進門的時候她才五歲, 給她做了一件新棉襖, 第二年又給她做了一身衣服褲子，她穿了三年，到八歲的時候……直到今年，算起來不只40塊。只是月子，你問這個幹什麽？”

黎悅還沒回答，張強倒是明白了黎悅的意思。

只是黎悅開口了：“我問過白棉，她說她從小到大沒有做過新衣服。張叔，既然你一碗水端平，那麽，白棉身上應該也有這筆賬的花費，是不是？”

張強挑了挑眉：“可以有。”都是女兒，他不至於給了白兔這筆錢，卻不給白棉，“明年白兔就出嫁了，到時候這筆錢可以給白棉買衣服。”

黎悅笑了笑，她看向張白棉：“白棉，你想要讀書嗎？”

張白棉看著黎悅，她年紀小，對讀書確實沒有很大的概念。

黎悅看著她懵懵懂懂的樣子道：“如果你讀書了，可能暫時沒有新衣服穿，但是等你長大了，用讀書掙的錢可以買很多的新衣服。但是你不讀書了，或許有40塊錢可以買衣服，可是一旦這40塊錢用光了，你就不能再買新衣服了。一個是很多很多的新衣服，一個是40塊錢的新衣服，你喜歡哪個？”

張白棉還是不太懂：“很多很多的新衣服，是比40塊錢的新衣服還要多嗎？”

黎悅道：“那當然，很多很多的新衣服，比40塊錢的新衣服要多很多。”

張白棉：“那我要很多很多的新衣服，姐姐，讀書了可以買很多很多的新衣服，所以讀書好對不對？”

黎悅摸摸她的頭：“對，讀書好。讀書可以讓一個人變得聰明，變得明白道理，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，可以吃上餃子、吃上糖。但是，讀書會很辛苦，你能堅持下去嗎？”

張白棉道：“我能，我想要吃餃子、吃糖，只要給我吃餃子，吃糖，我願意辛苦。”

小姑娘的聲音脆生生的，帶著對餃子和糖的向往。她的眼睛很亮很亮，她開始幻想吃餃子。穿新衣服的時候。她忍不住笑了。

黎悅看向張強：“張叔，白棉可以每年支取5塊錢去念書嗎？就從這四十塊錢裏出。反正您說了一碗水端平，不過是早給40塊和晚給40塊的區別，不是嗎？而且，您也不用擔心張白兔和張白羊反對，畢竟沒得他們都有，就白棉沒有。”

張強看著黎悅，笑著搖搖頭：“黎悅，如果當年我能把你從黎家人手中爭取過來，那肯定是我們張家的福氣。”這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女孩，她抓住了自己會一碗水端平這句話來說事情。而且，她所爭取的事情，是為了白棉的，而白棉是他的女兒。而他，不是沒有良知的人。

姚小花道：“那白棉以後不能買新衣服了？”

聽到這句話，黎悅的額頭就差添上三條黑線了：“40塊錢是張叔作為爹，給女兒一碗水端平的錢。你都能拿出錢給繼子繼女買衣服了，難道還不能上工掙錢給親生的女兒買衣服嗎？”黎悅這句話沒給姚小花留下絲毫的餘地。

姚小花又沈默了，在場的三個人，她唯一能理直氣壯的說話的就只有小女兒，可小女兒身邊站著大女兒，她現在也不能說。以前，對大女兒的愧疚讓她面對她的時候沒辦法硬氣，而現在，大女兒的氣勢太強了，她也不敢硬氣。張強的話，她更加不敢了。所以，姚小花只能沈默。

“我可以不要新衣服的，我讀書，以後自己買很多很多的新衣服。”張白棉道。

張強下意識的想抽煙，他摸了摸褲兜，發現沒有煙。他嘆了一聲氣，姚小花不是一個聰明的女人，可當初他看中的，不就是她的這一點嗎？而黎悅……既不像姚小花，也不像黎家人。“好，這件事我做主了。從明年開始讓白棉去上學，但是白棉往後到出嫁，就沒有新衣服了。白棉，這是你自己的選擇，以後不要怪爹和娘。”

張白棉咬著下唇：“嗯。”其實，她還是想要新衣服的，但是，她知道姐姐是為她好，姐姐說的肯定是對的。姐姐這麽漂亮，這麽聰明，連爹和娘都聽她的，所以自己聽姐姐的，肯定是沒問題的。

張強點點頭：“黎悅，以後多來家裏做客，不管怎麽說，白棉總是你妹妹。”

黎悅也沒有拒絕：“我知道了張叔，那我先回去了……白棉，姐姐回去了，從明年開始，你要好好上學，如果你能考前三名，姐姐就獎勵你一件新衣服。”

“啊？”張白棉睜大了眼睛。

黎悅揮揮手：“好好聽你爹的話，走了。”意思是，別聽你娘的話了。

張白棉也跟她揮揮手。

姚小花看著長女離開，眼睛都紅了。

至於張強，已經走了。

事情解決了，黎悅心情不錯。她回去的路上，從空間天地裏拿出四條魚。回到李家的時候，李母問起了魚，黎悅說在路過別的大隊的時候問人家偷偷買的。

把魚給了李母，黎悅和她說起了張家的事情，聽的李母嘆氣，直說張白棉運氣好，有個好姐姐。

初二的時候，李母帶著黎悅回了一趟娘家，黎悅過繼到李家之後，李母的娘家人還不知道這件事。

隨後過了元宵節，黎悅就去上學了。至於張白棉，因為買衣服的錢要用來上學了，所以布票和三個月豬草的交易也就取消了。

轉眼間，到了七月。

這一天，黎悅的兩分自留地和李家的六分自留地都豐收了，黎悅和李母種的都是玉米。豐收的時候，陳大娘還來幫忙了，一豐收好，陳大娘就道：“怎麽樣怎麽樣？你們看著豐收了多少玉米？”

黎悅道：“我豐收了190斤，沒有去年的好。”去年豐收了200斤，今年只有190斤，十斤的差距很正常。

李母道：“真是神奇了，就是玉米育苗的區別，我這邊六分地，豐收了560斤，可是一畝半的產量了。”李母說話都在顫抖，這真是太好了。

陳大娘咽了咽口水：“我的媽呀，如果把這件事上報，以後的糧食產量就能提高了，咱們悅悅還有大功了。”

黎悅道：“那讓大哥寫計劃上報，看看公社怎麽說。”

“……”陳大娘哭笑不得，“悅悅，你可真看得起他，他如果會寫什麽計劃書，還能窩在這裏？他沒念過書，就認識幾個字，還是以前小五教他的。”

黎悅一想：“那我來寫計劃書，寫好了再給大哥。”

陳大娘：“那也只能你來寫了。”

黎悅這計劃書整整寫了三天，好在七月份是暑假，有的是時間。說起來，黎悅下半年要讀初三了，按理說，下半年她是初二的，但是她跳級了，也經過了跳級測試。從初一跳初三，這事情在學校裏並不是沒有先例，所以並不高調。

三天後，陳大哥帶著黎悅寫好的計劃書去了公社。因為陳大哥一個人不敢去，所以還是黎悅陪著他一起去的，當然隨行的還有陳大娘，這是免得別人說閑話。到了公社，陳大娘和黎悅在外面等著，陳大哥自己進去了。

光明公社的社長楊軍長，看完了陳大哥的計劃書，吃驚的嘴巴都忘記閉上了：“這是真的，這玉米的產量真的有那麽高？”這畝產900斤的玉米，可是現在畝產的兩倍了，這樣的好事情楊軍長平時連做夢都不敢想。

陳大哥道：“這是真的，發現這件事的人叫黎悅，是我五弟的對象，她發現他們家的玉米產量較高之後，就和別人家的做了對比，因為種的地方是一樣的，種法是一樣的，所以她認為可能是玉米種子的問題。於是，她用同樣的玉米種子繼續種了，結果得出了就是玉米種子的問題。所以她想，如果大隊的玉米也用這些玉米種子的話，那麽大隊玉米畝產是不是也能這樣高。所以，我們紅旗生產大隊今年的玉米都打算用這種玉米種子了。社長，您看其他生產大對那邊？”陳大哥做了大半年的大隊長了，現在說話也溜的很，不像以前，看見社長嚇的說話都結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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